件昂贵的事,真正的贫寒人家,是读不起书的。能是个读书人,至少有点家底。
有点家底的读书人,不可能没有女眷、没有仆役,为什么要亲自提水……
杨之舟有点不太明白。
这青年每次都冲杨之舟微笑,一开始杨之舟也愣了下:这是什么意思?若是有意结识,停下来作揖行礼才对;若是陌生人,何必冲人家笑?
渐渐的,杨之舟也懒得苛责。
他年纪大了,历经繁华,把人世看了个透,不拘泥这些小节。
“晚生陈璟。多次见老先生在河边散步,不冷吗?”陈璟笑着问。早春的河边,风是寒的,吹得袖底凉。
不冷吗?
谁第一次问候,开场就问这个啊?
杨之舟心里挺无奈,觉得这年轻人不按常理出牌,但还是温和笑道:“并不冷。”礼数周到,客气又疏远。
“那行,您慢慢散步,我回去了。”陈璟见老先生有点戒备,知道多谈下去,人家会以为他心怀不轨,就重新提起水桶,错身而过。
杨之舟微讶。
他望着陈璟远去的背影,沉默了一瞬。比起半个月前的摇摇晃晃,陈璟现在提水的身姿要稳得多了。
杨之舟摇头笑了笑。
接下来的几日,他依旧到河边散步,依旧会碰到早起提水的陈璟。
陈璟每日都要提十趟。那两条细胳膊,竟能稳稳的提动两大桶水,着实不容易。
“老先生,早啊。”陈璟每次微笑着,就是这么一句,然后提着水桶,飞从杨之舟身边擦肩而过。
杨之舟失笑。
跟着的小厮就看不过眼了,低声嘀咕说:“老爷,那位郎君真是不通礼数。”
“还好……”杨之舟道,“年轻人嘛,一板一眼也无趣,那位郎君挺不错的。”
又过了几日,就到了三月,天气逐渐暖和。
杨之舟再去散步的时候,多带了个小厮,让小厮拎着棋枰和棋子,就在河边的石桌石椅,摆起了棋局。
路过的人,有人会和他下一盘。
陈璟提最后一趟水的时候,也会停下来看看。有时候没人,陈璟也陪着杨之舟下棋,杀三盘再回去。
“……六岁那年就没了父母。我们家人丁不旺。我大哥之下,有五个孩子都夭折了,我是第七个,好不容易养活的。我大哥比我大十二岁,像父亲一般教导养育我。
他早年中了举。两年前进京参加春闱,落第了,就没有回来,不知去向。这两年,音讯全无。”下棋的时候,杨之舟问起陈璟是谁家的,家里有些什么人之类的,就是普通寒暄。
陈璟就照实说了。
相处了一个多月,杨之舟觉得陈璟是个很实在的孩子,有什么说什么,从不花哨。
“家里有嫂子,一个八岁的侄儿,一个六岁的侄女,还有个丫鬟。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,粗活自然我做。”杨之舟又问陈璟为什么提水,陈璟如实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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